律所生活

伊恩·麦克莱恩(Ian McKellen)演出最悲的悲剧-《李尔王》

作者:王太力


在伦敦错过伊恩·麦克莱恩(Ian McKellen)出演的《李尔王》,终于在北京看到了。3个多小时的原版演出,恰似一场降维打击,内心只有折服和震撼。


如同曹雪芹的《红楼梦》,开场的宝黛相见就成了剧中高潮。但是,写作高手在你叹服的戏剧高潮出现之后,才刚刚开启戏剧的大幕。《李尔王》开场即高潮:李尔王让3个女儿表达对自己的爱意,考查3个女儿谁最爱自己,然后分土地给言辞恭维的大女儿和二女儿,使自己一无所有,同时剥夺了他最爱的和最爱他的小女儿考狄利娅的所有权利,只因小女儿考狄利娅没有说出他想听到的口头虚伪夸张的谄媚爱意。写作高手就是你以为已经到顶峰,他才刚动笔,如同金庸的飞雪连天射白鹿,开场炫技神功的英雄最后发现原来武功平平,只是个引子。《李尔王》随后展现的是人性的恶可以到什么程度、人的悲惨可以到什么程度、人的无力感可以到什么程度、人的悲伤可以到什么程度、命运的非正义可以到什么程度,高手从头到尾,一直在青藏高原驰骋,就没到过平原。


《李尔王》的剧中两条悲剧主线同时展开:李尔王因为最爱的小女儿考狄利娅没有说甜美的话语显示对他的爱,剥夺了小女儿的所有权利,把留给她的土地也都分给了大女儿、二女儿;小女儿考狄利娅远嫁法国;然后李尔王受到恶毒的大女儿、二女儿的无情欺凌,暴雨中在旷野里痛陈哀怨;为父报仇的小女儿考狄利娅带兵与大姐、二姐的军队大战却实力不济,李尔王和小女儿考狄利娅兵败被俘,随后小女儿考狄利娅被害,李尔王抱着小女儿考狄利娅在悲伤中去世。


大臣格罗斯特因为次子埃德蒙的诬告,下令驱逐、追杀诚实正直的大儿子埃德加;大儿子埃德加为躲避追杀,装疯在荒原;大臣格罗斯特忠于李尔王,被二女儿夫妇下手挖去双眼,并被告知次子埃德蒙陷害长子埃德加、揭发告密父亲的种种恶行;悲惨中的大臣格罗斯特在自责、流浪、寻死中得到长子埃德加的呵护和关照,当他知晓长子埃德加一直身边照顾他时,在无法承受的惊喜、自责、悲伤的情感中骤然离世。



哪里有什么好人有好报,坏人行恶又哪里有什么天理可言。人心之恶可以超出人类的想象。人类历史重演着一次次恶行在世间横行;太多的人间悲剧、惨剧都是人类行为的结果。哪里有人间的天堂?不是人间的地狱就已经谢天谢地。


人类历史就是一部战争的历史。人类的正义是胜利者标榜的正义。人类的谎言可以成为真理。在这方面,社会学远比自然科学复杂的太多太多。


英国国家剧院出品的《李尔王》的场次转换如同电影一般,可以达到场景的无缝转换;没有拖沓、没有做作,暴雨在舞台上倾泄而下,宫廷、荒原任意转换。服装也不再是中古时期破布的披披挂挂,机枪、手枪握在了王者的手中,现代的戎装也在舞台上精悍展现。谁说李尔王非得穿着古代的着装?整个舞台的演出与电影一样充满紧凑感、时空转换不再受到舞台的限制,完美的舞台具有着电影的节奏和快感。舞台上看到的是电影一样的话剧,古代的故事呈现出现代的画风。并且,这是几百年后的英国人的子孙在演着几百年前他们祖先的故事,还不是戏说,台词都是莎士比亚的原词。这可不是现在中国人演的三国,愿意怎么演就怎么演,“萌萌,站起来”,一句台词一遍遍萌翻着大片观众。


感谢National Theatre Live,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应该看过National Theatre Live出品的3个了。Ian的《李尔王》、卷福的《哈姆雷特》、《奥赛罗》;一个个都是那么精彩,都如同当代的故事,具有电影般的风格,脱离了小小戏剧舞台的局限。要知道这可是每晚的话剧演出,不是通过剪辑合成;这是一锤子买卖,靠得是演员的功底、实力。


一部好剧可以久久地让人思索、无法忘记、回味无穷。经典的演出不能错过。老戏骨Ian忘情于李尔王,在他的正当年78岁演出了剧中年龄的李尔王,能看到这样的演出,真是三生有幸。


《李尔王》的台词适合任何时代的朗读,或许,你的时代读它正好:


1、褴褛的衣衫遮不住小小的过失;披上锦袍裘服,便可以隐匿一切。罪恶镀了金,公道的坚强的枪刺戳在上面也会折断;把它用破烂的布条裹起来,一根侏儒的稻草就可以戳破它。

2、垃圾里是淘不出金子来的。

3、人们最爱用这一种糊涂思想来欺骗自己;往往当我们因为自己行为不慎而遭逢不幸的时候,我们就会把我们的灾祸归怨于日月星辰,好像我们做恶人也是命中注定,做傻瓜也是出于上天的旨意。

4、我没有路,所以不需要眼睛;当我能够看见的时候,我也会失足颠仆,我们往往因为有所自恃而失之于大意,反不如缺陷却能对我们有益。

5、恶人的脸相虽然狰狞可怖,要是与比他更恶的人相比,就会显得和蔼可亲。

6、当我们生下地来的时候,我们因为来到了这个全是些傻瓜的广大的舞台之上,所以禁不住放声大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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